「繼續踢球」與「準備會考」的兩難

我的兒子目前國中三年級，他是學校足球校隊的一員，前陣子他為了「踢球」與「會考」是否能兩者兼得這件事，困惑了許久。

有一天睡前，他突然找我說有話告訴我，當時的他其實萌生了退出球隊的想法，因為他對自己的第一次模擬考成績感到不滿意，距離理想學校有一大段距離。考量到接下來這段時間球隊的賽事很多，且大多與上課或補習時間衝突，加上自己在球隊中並非主力先發球員，上場時間有限，與其比賽期間在場邊，不如把時間拿來念書準備會考。雖然他沒有明確表示出要退出球隊，但很明顯地在他心裡已經做了某些抉擇，只是探詢我的想法和意見，或許能順勢推他一把，讓他不懷疑自己的決定。

從那次的長談中，我知道他是很不容易才忍痛做出這樣決定。畢竟從幼稚園開始，他就愛上踢足球了，國小時期參加的僅是類似玩票性質的學校社團，進了國中，剛好學校有招考足球隊，也是經過一番努力才進入的，與大家經過了兩年的相處，如果選擇在這時刻離開，對他自己、對隊友和教練來說，肯定都會感到十分不捨。

「愛運動」的心情，我懂

想起我國中時期，學校剛好成立棒球隊，那段時間我也跟現在的他一樣，除了上課就是練球。我記得那陣子只要是學校的運動校隊，早上都要進行山路晨跑(我的國中母校在北投的半山腰上)，因為我是跨區就讀，所以我都要清晨就搭公車上學。放學後再進行球隊的練習，練完回到家都已經過了晚餐時間。而且經常回到家後就已經筋疲力盡，沒有太多精神唸書。也因為這樣，進入國三後，就被爸媽要求退出球隊，專心準備高中聯考。

當時的我，其實內心還是很想打球，但不得不接受爸媽的建議，退出球隊。但我縱使退出了，我仍經常於放學後繼續留在學校，我就獨自坐在場邊看隊友們練習，那種心情真的很難受。而且說實在的，這樣的抉擇似乎無法讓我更專心於課業。

雖然我後來仍幸運的吊車尾考上公立高中，但那段時間無法打球，現在想起來真的還是有點遺憾。

「成績」至上的社會

我們都知道，成績不能代表一切，但作為父母的我們，捫心自問是否真的不在乎孩子的成績嗎？我想大多數人都口是心非的。這不是我們的問題，也沒有所謂對錯，因為我們大多數人從小就被灌輸這樣的觀念，不論是來自父母、社會，都對我們有所期待，自然我們也容易把同樣的期待放在自己的下一代。

這邊我想引述我的母校復興高中現任校長劉桂光的這一句話

人生有很多事情，比考第一名更重要

我們都出社會有一段時間了，相信你我多少都遇過身邊的同事，有些並非所謂的名校或前幾志願畢業，但工作表現非常優異。這就是所謂「學歷」不等於「能力」，我們都明白這個道理，但為何還是普遍在乎學歷呢？對初出社會的新鮮人來說，漂亮的履歷能獲得較好的待遇與工作，這不可否認，畢竟那也是聘雇方能用來判斷的主要依據。但社會工作已經越來越多元，單靠學歷來獲取工作，或許在未來的社會中，會漸漸容易被取代。

「教練」與「老師」的衝突與難為

一旦討論到「成績」這件事，老師這個角色就容易被家長們高度關注甚至要求。身為老師，要求孩子的成績，似乎是天經地義的，也是負責任的表現。但如果出現可能的阻礙時，老師該怎麼做？以我孩子的處境為例，當校隊請公假出去比賽時，勢必影響到孩子們在課業上的進度。

這個時候教練的角色就有點尷尬了，對老師來說某種程度是站在其對立方的。兩邊都是各司其職，但角色不同，觀點就不同，也容易帶來衝突。所以說不只老師難為，教練也難為，尤其是學生球隊的教練，會有來自各方的壓力，校方、老師、家長，每一方都有各自的期望卻又有一定程度的矛盾之處。

我曾經聽過一個音頻，討論什麼是「好教練」，其觀點是這樣的。如果同樣的球隊成員，由你來帶會得冠軍，別的教練來帶也能帶出冠軍，那你跟其他教練有何不同之處？同理，假設角色轉換成什麼是「好老師」，那面對同一個孩子，資質不變，兩個老師都能讓孩子考上第一志願，那這兩位老師有何不同？

所謂好教練、好老師，是能教導孩子讓他成為更好的人

看出重點了嗎？所謂的「好」，並非用成績或戰績來評斷的。能讓孩子在未來道路上，有一天能內心充滿感激的認為「謝謝，因為有你，讓我變得更好」。我覺得這才是真正讓教導者帶來成就感的。

內心在拉扯的是「孩子」啊

前面提到我國中的經驗，所以在當初孩子加入球隊，我從來就沒有要求過他用「成績」來作為交換條件，不會以此作為要脅。因為我經歷過，所以我懂，我也相信跟團隊一起生活，體驗勝負帶來的快樂與悲傷，這樣的經驗是很難得且寶貴的。

雖然現在對進入高中是個重要的階段，即使身為家長的我，沒有強迫、也不應該強迫孩子只能做某一個抉擇而犧牲另一個。不過取捨的問題，在老師和教練之間，也自然會出現互相拔河的狀況，這對孩子在面對不同角色的師長時，是不是感到被拉扯呢？

在文章開頭提到的那段深談，我其實沒有幫孩子做任何決定，或許我這樣做讓他更無所適從，但我告訴他「人生是自己的，要為自己負責」。不過事情後來有了些轉變，他也選擇繼續踢球，並迎接之後的會考。不過知道他為了這件事，在心中已經有一段時間的拉扯，作為父親不能幫他什麼，實在有點不捨。

人生，就是一連串的取捨，有捨、才有得

最後，我想跟孩子說，不論你球踢得如何，也不論你會考得好壞，爸爸都會以你為榮。